德國作家赫爾曼·黑塞于194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,被評論家譽為「德國浪漫派最后一位騎士」。
然而,盛贊背后,卻是黑塞「煉獄般」的人生。
1920年,43歲的他一夜之間跌落絕境。
一戰爆發后,反戰的他被社會疏遠,父親去世,婚姻破裂,朋友反目,他離鄉背井,開始流浪。
極致的孤獨將他摧毀,黑塞患上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癥,無數次自盡未遂。
經過72次心理治療,才擺脫了精神危機。
從地獄歸來的黑塞,卻迎來了他的創作巔峰。
尤其是1927年創作的小說《荒原狼》,被譯成20多種文字,近百年來,霸屏治愈系小說排行榜前列。
這本書,展示了人類如何渡過精神荒原,完成高難度的自我救贖。
《荒原狼》掀起的「狼潮」經久不衰,幾乎所有人在孤獨的「荒原狼」身上,找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在《荒原狼》中,黑塞化身為一個叫哈勒爾的中年男人,正在經歷他人生的至暗時刻。
哈勒爾出生于嚴苛的牧師家庭,向往自由的他,從小被視作家族的「異類」。
長大后,他被逼考入神學院,在ㄙˇ板的教條中飽受折磨。
為了擺脫痛苦,哈勒爾與家庭決裂,獨身一人闖入動蕩的社會,成了一名職業作家。
彼時,德國卷入一戰,整個社會,道德崩塌,人人逐利,暴徒狂歡,散發著ㄒ丨ㄝˇ腥腐朽之氣。
哈勒爾不滿于此,他散布反戰言論,撰寫尖銳的文章,斥責當局,呼吁和平。
他本以為振臂一呼,必然擁躉者眾,卻不想竟無人理會,還頻遭戲弄與ㄉㄚˇ壓。
到頭來,自己反而成了那個人人嘲諷的「跳梁小丑」。
一時間,家人以他為恥,妻子含恨離開,昔日的好友人間蒸發,獨留哈勒爾在輿論的風暴中心。
這天,哈勒爾偶遇了一位教授朋友,并意外地被邀請去做客。
他欣喜若狂,卻不想一陣交談下來,朋友與他絕交,還不顧情面地轟他出門。
寒風瑟瑟中,哈勒爾惶惶如喪家之犬,失魂落魄地走著,忽然一群孩子跑過,大喊著「快看那個賣國賊!」
是的,哈勒爾因為抨擊政府,被德國主流媒體誣陷為「叛國者」。
他搖了搖頭,自言自語道:「原來,我才是那個格格不入的人。」
他感覺自己「像一只家畜群中的荒原狼,誤闖入人群,又迷失了方向。」
從此,哈勒爾隱姓埋名,自稱「荒原狼」,離開家鄉,四處漂泊。
黑塞在小說里寫道:
「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匹甘于孤獨卻又渴望被理解的荒原之狼。」
人生本就是一場孤獨的旅程,誰都可能成為那個「不合群」的人。
有人戴上面具,隱藏內心,盲目合群,就有人敢做真我,赤裸裸與這個世界正面交鋒。
一個人的靈魂越是獨立,也就越容易被群體所孤立。
只有內心強大的人,具備一定程度上狼性的人,才不至于被群體顛覆,堅持做自己。
就像哈勒爾,反戰在當時的德國社會,是絕大多數人眼中的異類。
但幾十年后們,時間的覺醒,人們才理解了——在那個社會,只有他才是正常人。
一天夜里,哈勒爾游蕩到郊區的小ㄐ丨ㄡˇ館里,自飲自酌。
不經意間,他瞥見吧臺上一位妙齡女郎,忽閃著大眼睛向他投來溫柔的目光。
這種久違的善意,一瞬間喚醒了哈勒爾內心的渴望,他發誓要擺脫孤獨,回歸熱鬧的人群。
哪怕他知道女郎是一個名妓女,也毫不猶豫地向她靠攏。
女郎名叫赫爾米娜,混跡于三教九流,她成功捕獲了哈勒爾這頭「荒原狼」,將他拉進狂熱的「暴動分子」之列。
哈勒爾開始酗ㄐ丨ㄡˇ、抽煙,嗑藥,為了精神和肉體的狂歡,肆無忌憚地徹夜放縱。
他與流氓、暴民為伍,持槍搶劫,炸毀汽車,瘋狂地向無辜者揮舞拳頭。
然而,聚集在身邊的人越多,哈勒爾卻越來越迷茫。
他訴說自己的理想,可周圍的人,不是似懂非懂,就是假意迎逢,甚至有人咒罵他,讓他閉嘴。
本想擺脫孤獨的荒原狼,竟比以前更孤獨。
此刻的孤獨不似從前,而是身處鬧市,依然無人能懂的絕望。
哈勒爾把自己關在家里,幾天幾夜沒合眼,出現了幻覺幻聽。
他腦袋疼得炸裂,吃下大劑量的鴉片止疼,又試圖買醉消愁,可仍無法抵御孤獨帶來的窒息感。
他慌亂地跑到赫爾米娜的公寓求助,卻意外地撞破了她與其他男人的幽會。
眼前的一幕擊潰了哈勒爾的內心防線,他憤怒地拿起一把ㄉㄠ,干掉了赫爾米娜。
這天深夜,哈勒爾逃回公寓,他站在鏡子前,盯著像鬼一樣的自己。
忽然,他猛地一腳,把鏡子踢了個粉碎,同時踢碎的還有他的人生。
哈勒爾已走到自盡的邊緣。
有人說,小說里的所有人,都是哈勒爾精神分裂的產物。
他將孤獨具體化為假想敵,卻在一局局較量中,輸得粉身碎骨。
孤獨,本是人生常態,它近乎頑固地附著在我們的生命中。
如果你仇視它,憎惡它,向它開戰,最終會和「荒原狼」一樣,在屢屢挫敗中遍體鱗傷。
正如三毛所言:
「我們不肯探索自己本身的價值,我們過分看重他人在自己生命里的參與,于是,孤獨不再美好,失去了他人,我們惶惑不安。」
精神恍惚的哈勒爾,拿起剃須ㄉㄠ劃向自己的脖頸,他要與悲慘的命運同歸于盡。
就在這時,幻覺又出現了。
他看見莫扎特出現在身邊,像老友一樣與自己攀談。
哈勒爾說:「莫扎特先生,我是愚蠢又糟糕的畜生。我ㄕㄚ了人,被魔鬼附身已無可救藥。」
見莫扎特不作聲,哈勒爾繼續說:「我希望政府送我上斷頭臺,懲罰我,消滅我。」
沒想到莫扎特卻說:「您不能ㄙˇ,活著才是懲罰。」
一語驚醒夢中人,哈勒爾忽然頓悟:與其用ㄙˇ亡逃避,不如直面可怕的人生。
于是,他把自己收拾好,再次踏上旅程。
這次,他沒有四處游蕩,而是回到城里,租住了一間房子。
他像普通租客一樣與房東老太太寒暄,還意外地結識了一個青年人。
之后的日子里,他很少出門,大部分時間在家里看書、寫作、聽音樂。
靜謐獨處的日子里,哈勒爾內心的戾氣慢慢消散。
他發覺,即使無人陪伴、無人理解,自己還可以與書中圣賢交談,在音樂中感知悲歡。
偶爾,他也會和年輕人一起出去走走,看場話劇。
社會依舊動蕩不堪,人們還是那樣盲目和自私,但哈勒爾已不再表達憤怒,充其量只是向同伴做個鬼臉,開幾句玩笑。
因為身體的病痛還沒有完全消散,哈勒爾行動不便,少言寡語,仍舊是那個「不合群」的人。
只不過,他已在孤獨中涅槃重生,絲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與評判。
他默默生活,深居簡出,十個月后的一天,他拖著行李箱,再次遠行。
哈勒爾, 這只獨來獨往的荒原狼,最終與孤獨和解,靠自己得到救贖。
小說最后,黑塞也沒有告訴我們荒原狼去了哪里,或許他一直就在你我之間。
黑塞在書里說: 「人,最大的責任就是找到自己。」
而獨處,恰恰是找尋自我的良機。
我們很難從別人口中看清自己,唯有靜下來,反觀內心。
人活著,不在乎有多少人不懂你,而在于你要找到你自己。
正如哲學家尼采曾說:
「你今天是一個孤獨的怪人,你離群索居,總有一天,你會成為一個民族。」
生活中,我們可能因為與眾不同遭遇冷落,也可能為了驅散孤獨誤入歧途。
但當我們轉變心態,接納孤獨,終會發現:
孤獨是一場艱難的修行,雖千萬人,吾往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