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東北,人生的兩個重要時刻一定要用米枕:一是初生,一是大婚。
東北是滿族人的發祥地,《滿洲源流考》說:「國朝舊俗,兒生數日,置臥具,令仰寢其中,久而腦骨自平,頭形似扁。」
這里所說的,便是流傳已久的「睡扁頭」習俗,人們稱之為「睡頭。」
「睡頭」的工具,就是用紅布縫一個直徑十公分左右的小枕頭。在民間,紅色有趨吉避兇、擋災化煞的功能。
枕頭里裝什麼米也是一件值得斟酌的事,最初,有裝小米、高粱的,有裝黃豆、赤小豆的,還有裝入玉米糠或是沙子的,後來人們發現,黃豆、赤小豆和高粱的顆粒比較大,怕把孩子的頭硌出坑來,因此棄之不用;
裝玉米糠的枕頭則太過松軟,嬰兒容易滑落,也遭到淘汰,用沙子裝枕頭本來就極為少見,當然少有人用。
經驗告訴我們,嬰兒的米枕最好用小米,就是粟。小米性溫,不涼不燥,有益于頭部的生長發育。民間認為,用小米來「睡頭」,孩子會頭腦聰明,性情溫和。
我小的時候,鄉村中與米枕配套的還有「米褥」,也是用紅布,縫大約一米長半米寬的口袋,里面裝入適量的小米,平鋪在炕上時,小米的厚度在一兩公分左右,老年人管它叫「炕口袋」。
嬰兒誕生之后,把米褥鋪好,米枕放好,老人家說這叫黃金鋪地,睡在糧倉上,預示著孩子將來要大富大貴,再把一本書放到枕下,說這樣孩子長大就會聰明好學愛讀書。
把一切鋪展得平平整整的,用襁褓把嬰兒包好,再用一個寬五公分左右、由兩層布做成的寬帶子在嬰兒的臂膀處適度捆縛好,嬰兒就可以老老實實地「睡頭」了。
這個寬布帶鄉下人叫它「帶卡子」,長三十公分,兩端分別縫有細帶。
「睡頭」的時間一般為一個月左右。有一定的硬度、透氣,不溫不燥的米褥使得嬰兒不會因為炕的溫度過熱而上火,對嬰兒的睡眠環境有很好的調節作用;
嬰兒睡在米褥上,背部逐漸變得扁平寬闊,雙腿長直,有利于成年后長出好身材。
米枕則不但成就了嬰兒扁平美觀的后腦勺,還使得孩子的太陽穴和印堂變得豐滿凸出,正合命理中所謂「天庭飽滿,地閣方圓」的「官相」、「福相」之說。
負責「睡頭」的除了母親以外,還有祖母。
老奶奶看著睡得方面大臉的胖孫子,常常眉開眼笑地說:「睡好了后腦勺,成全了前門臉兒」——正是由于米枕、米褥在潛移默化中對人體做了最初的整形,東北才多得是身材曼妙頭型美好的帥哥靚女。
近年,有人把「睡頭」斥為陳規陋習,說是「睡頭」
把人給「睡」傻了,「睡」得一個個全都低智商,這是沒有科學根據的,一個人聰明與否,作為一種遺傳素質并不與人頭腦的大小、重量的多少發生直接關系,更不會與顱骨形狀的改變產生任何聯系。
相反,米枕米褥對溫度以及環境都有極好的調節作用,有利于嬰兒健康成長——時至今日,在鄉下的火炕上,米枕米褥仍然是嬰兒最好的寢具。
一兩個月之后,嬰兒長高長大,米枕米褥變成了「小東西」,它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,退出嬰兒的人生舞台,嬰兒又有了新的溫軟的普通寢具,與米無關。
再一次享用米枕,是在大婚時。
這一次用的是雪白的大米。把大米晾干,叫上鄉下搖著橢圓形火爐的師傅來加工爆米花。
師傅加了柴,點燃,把大米放到爐子里,關好爐門,搖啊搖,忽然「砰」的一聲,雪白的大米花飛出來,饞嘴的孩子搶一把趁熱放到嘴里,燙得跳著腳絲絲吸氣,卻抵擋不住爆米花芳香四溢的誘惑。
霜鬢的母親急忙把一簸箕爆米花端走。屋里,枕芯已經縫好,也是紅布,不同的是,這回枕芯好大,一簸箕爆米花還沒有裝滿,也難怪,這可是長長的雙人枕呢。
師傅仍然在慢條斯理地搖爐,孩子們仍然充滿好奇地圍觀,母親跑上跑下,笑得滿臉菊花開——千年的媳婦熬成婆,娶兒媳是一件多麼開心的大事啊!
生命有了新的傳承,一對紅枕就是一對相愛的心,而雪白的爆米花,正是白頭偕老的象征。
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……結婚后,外面的枕套換了又換,枕芯中的爆米花卻一如從前——枕上去,仍然有窸窣的輕響,有淡淡的米的芳香,日子就這樣溫暖地在煙火紅塵中,在米枕上無限庚續,循環往復……
代表者: 土屋千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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設立日:2023年03月0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