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淑英萬般不捨,鍾崇鑫也一再表示會回到她身邊,
但她一直很擔心丈夫的安危。起初二人還能千辛萬苦地通信,鍾崇鑫的家書中,形勢越來越嚴峻,
他甚至在一封信中表示, 萬一他沒有活著回來,張淑英就改嫁吧!
張淑英沒聽他的話,和婆婆往回撤,二人也斷了聯繫,音訊全無。
1937年冬,張淑英想方設法打聽到 鍾崇鑫所在的259旅參加了南京保衛戰,
因戰況激烈,將士們下落不明,當時沒人能確切知道他的消息,張淑英心裡十分沉重。
直到七年後, 張淑英在重慶街頭遇到丈夫倖存的戰友
才猝不及防地得知丈夫壯烈犧牲在南京被攻破前夕的雨花臺,那時他才32歲。
乍一聽聞此噩耗,張淑英和婆婆都哭得肝腸寸斷。次年,飽受喪子之痛的婆婆病逝。
沒多久,戰爭再次爆發, 張淑英拒絕隨父母兄弟去台灣,堅決留在重慶。
她說,他是重慶人,他倒在大陸,自己這輩子都要守在這裡。
她怕來不及與他相遇
知曉張淑英的丈夫犧牲後,身邊很多人憐她一個人孤苦伶仃,紛紛想找個人幫忙照顧她。
二十幾歲的張淑英也年輕貌美,求親的人不在少數。很長一段時間,她都沒走出失去丈夫的悲痛,
一一婉拒了他們。 建國那年,張淑英才稍微振奮精神,她想起丈夫曾經的家書,
決定按照逝者的心願活下去。經人介紹,她認識了第二任丈夫李自清,並為他生育了兩子一女。
看過一個故事,一個女人在丈夫走後,被兒子反對再嫁給當初的初戀。母親寬慰他道,不會再嫁。
她說:「You are myson。」——你是我的兒子。母親走後,兒子收拾母親遺物時,
才發現母親錢包裡塞著初戀的照片,照片背後寫著「You are mysun」——你是我的太陽。
兒子痛哭失聲,卻沒法補償母親了。
張淑英和這個母親很相似,自嫁給李自清,她便將鍾崇鑫的事封存在了心底,從未吐露半字。
李自清對她很好,她很感激,便從不吐露自己想找鍾崇鑫靈位的願望。李自清走後,
因著孩子們有的剛剛成家,張淑英也不忍提出此事讓他們困擾。ADVERTISEMENT
人到七十古來稀,她怕來不及,才將心願告知孩子們。
兩次不得已的訣別
張淑英的孩子們表示,母親的心願也是家人共同的願望, 鍾伯伯是犧牲的烈士,
他們於情於理都該幫母親找到其靈位。
但是他們到南京打聽後,並沒有任何結果。
2014年,李家人偶然發現有個關愛抗戰老兵志願者團隊。 在全國各地志願者接力搜尋下,
鍾崇鑫僅存的照片和安放在臺北忠烈祠的靈位才被找到。
鍾崇鑫的照片是在黃埔軍校畢業時的戎裝照,照片上的他還是那麼年輕。
志願者將這張照片與張淑英年輕時的照片P在了一起,給老人留作回憶。
張淑英老淚縱橫:「77年了,我只在夢裡見過他娶妻生子,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與他再相見。」
捧著這張照片,張淑英一刻也等不及了, 她不顧自己的高齡,又或是正因她已經93歲,
等了77年,才不敢再等下去。深圳一個慈善基金會籌集了幾萬元善款,
幫她實現了台灣行。在台灣的六天內,張淑英只想陪著鍾崇鑫的靈位,
能多聚一會兒就多聚一會兒。老人聲淚俱下: 「我不顧一切來看你,為了你我眼淚都哭乾了!」
這話是埋怨,也是跨越生命的眷戀。
臨走時,張淑英久久不願離去。「 77年前我倆一別,沒想到是永別。
77年後,我來見你,還是永別。我93歲了,沒法再來看你了,來世再見!」ADVERTISEMENT
十年生離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。張淑英老人 用了兩年與鍾崇鑫相愛,
卻用了餘生懷念他,盼他歸家,盼他入夢。這場跨越77年的等待換來了人生再一次訣別,
但 張淑英老人93歲了,還能靠離開的愛人靈位前,埋怨他一句怎麼不回家,也是很難得。
二人的愛情不是梁祝的生隨離殉,而是如同電影《鐵達尼號》, 為了他的遺願活下去,
活到壽終正寢,活到子孫滿堂,直到離去時,還能夢見他向自己伸出手來,握緊彼此的手,一起回家。
代表者: 土屋千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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